“你真是这样想？”皇帝看着沈明宵一脸的意味深长：“换一种说法，即使你心中真是如此想法，也大可不必说出来，任由老三实力受创。”
沈明宵冷笑道：“若是陛下无意如此，那样做也不过是枉费心机罢了，更何况，我不认为与他之间到了你死我活的境地。”
“若是他们也与你想得一样，如今这朝局也不会混乱至此。”皇帝摇头说道。
“若非陛下您放任至此，也不会照成如今派系林立的局面。”沈明宵此言可谓毫不留情。
大概是许久没有听到如此直白的话语，皇帝愣了一下笑道：“送你去御史台还真是没错，如今这逆耳忠言实属难得。”
“为上者好恶自然会被下面的人摸清楚，陛下这些年来无逆耳之言不是应当反省己身吗？”
皇帝眉头拧成了一团，但很快又舒展开来。他明白，虽说沈明宵已经自愿入局，但有些事情，他依旧没有能够接受。
无论是王府后山边月衡的衣冠冢，还是掩埋前朝公主的那些黄土，都是他们之间的隔阂所在。
“看来陛下不喜微臣之言，如此还望陛下应允微臣告退。”
“你就不想知晓那刺客背后真正的指使者是谁？”
“若是在来此处之前，微臣或许还会耗费心思去查，但听陛下之言，结果为何已不重要。”
“是吗？”皇帝收敛了笑容：“若是此人的出现与前朝周氏有关，那你又当如何？”
沈明宵静静地看着皇帝，想要辨别这句话的真伪。
这几年来他不曾入仕，但通过楚世宁对于时局也有几分了解。虽说前朝末代皇帝因为暴虐而被大昭夺了天下，但这世上总是会有人说沈氏为臣夺位，其位不正。
如此即使大昭再如何清平且威服天下，都难免会有人打着前朝的旗号来行复国之事。
大昭皇帝沈隆一朝，抓捕斩杀前朝愈千人，依旧无法将根子彻底拔除。
只是如今天下已过两代，虽有前朝顽疾遗留，但也不过是癣疥之疾而已是。
说来也讽刺，如今他这个永亲王世子，又被大昭皇帝清点的太子也得算是半个前朝余孽。
“这案子能够交由微臣去查？”
沈隆看着自己儿子，走到御案之前，将一封诏书交给了沈明宵：“你可暂领大理寺少卿之职，刑部和御史台都会配合于你。”
“原来陛下早就准备好了。”沈明宵的笑容之中有些自嘲，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可不怎么好，即使这人是大昭最为英明的皇帝。
“你也别觉得别扭，帝王之术就是如此，制衡弄权，想要扶植一个就必须打压一个，都说皇帝一言九鼎，但也禁不住每个人都给你耍心眼。”
沈隆起身走到了沈明宵面前，拍了拍他的肩膀。
“你是好孩子，今日你给为父的答案无论是真心还是出于其他目的，至少让我知道一件事，由你来做这个皇帝，至少能够留你兄弟们一条性命。”
沈明宵沉默，当今天子虽说一早就被立为太子，但奈何朝中几个王爷也极具实力，这登位之路可谓是一刀一剑杀上来的。
如今想来，自己的生母前朝这个身份的确很可能成为这一条路上最大的绊脚石，眼前这个男人终究选择了权位。
“下去吧！你如今根基尚浅，就算有楚世宁他们帮你也远远不够，这次对你是个机会，老三这次无法介入其中，干得漂亮些。”
亲王府寄思园，从成亲那一日到现在已经过去了近半月，在这期间能够见到沈明宵的日子屈指可数，倒是永王妃和长乐公主不时会过来与她说些话。
对于沈明宵的态度他们都看在眼中，王妃也亲自去劝说过，但最后也只能不了不知。
不过江寄遥却并没有什么独守空房的苦楚，虽说是心头有些不舒服，但也好过守在一起尴尬不已，要知道他们可算不上是真正的夫妻。
说来他们之间的关系本应该进一步才对，但却未想如今却变得如陌生人一般。
听着王妃有些絮叨的言语，江寄遥有些出神。
王妃停下了家长里短，在前些日子，长公主来亲王府对她说过，江寄遥是个不习惯于被条条框框约束的人，让她多担待一些。
通过这些日子的相处，王妃也算是深刻地体会到了这一点，要想让江寄遥成为自家儿子的贤内助似乎有些任重道远。
想起沈明宵，王妃不禁一叹，如今沈明宵已经知晓了自己的身份，不过，要将这段延续了二十多年的母子之情斩断，并将儿子送予他人，心里难免有些不舒服。
江寄遥注意到永王妃的情绪有些底层，以为是被自己显得有些百无聊赖的状态冒犯到，便坐直了身体，摆出了一副认真听长辈训斥的模样。
见此一幕，永王妃的面色也稍稍缓和了不少，至少现在还有这么一个媳妇儿陪着自己。
想了想，永王妃开口说道：“一直闷在府中会闷出病来，近日我寻思着要去城外的道观为你和宵儿祈福，可愿与我这老太婆同行？”
江寄遥连忙应声道：“全凭王妃做主。”
永王妃拉起了江寄遥的手有些嗔怪地说道：“现在应当改口了吧！”
江寄遥点头试探性地唤了一声：“娘！”
“诶！”永王妃应了一声，本来是面带笑颜但眼泪却无法止住，这让江寄遥有些慌了神。
“娘，是寄遥说了什么让您不开心的话吗？”
永王妃拍着江寄遥的手笑道：“没有，这是高兴，还好有你陪着我，不然的话，我真不知道该如何才好。”
江寄遥很乖巧的哦了一声，看着永王妃眼中抑制不住的关切和怜爱，江寄遥心想如此婆媳关系，放眼整个京城显贵之家，应当都极为少见吧！
入夜，江寄遥想要如常时一样早早在晚烛晚萤的伺候之下就寝，却看到了沈明宵那如同石头一样的臭脸，睡觉的心情也消减了几分。
两人相互对视，一时之间也没有言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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