自打那日和杏林堂的人正面起了冲突之后，萧雨初便一直提心吊胆的。
事后孟不凡还直说她又勇又莽的，一点心计也无，迟早叫旁人算计了去。
“我这人不喜欢勾心斗角，有时候坦诚相见，往往能事半功倍。”萧雨初不以为然，也没将此事放在心上。
“后来，那杏林堂不是乖乖按着我的要求做了么？他们有求于人还不想付出代价，口头上的承诺就好比空头支票，不知道什么时候才给你兑现。与其这样，还不如要点实际的东西。”
一旁碾药的阿宣脸上露出崇拜的神情，他拉着小板凳往萧雨初的旁边蹭了蹭，好奇地追问道：“萧姐姐，你去过杏林堂了？那儿跟咱们静远医馆比起来怎么样啊？是不是大了好多？”
过筛了药粉之后，萧雨初才抽空睨了他一眼，有些好笑地反问他：“这都多少天以前的事了，你怎么现在才想起来问啊？”
距离和杏林堂谈判已经过去大半月的时间了，这些日子以来，萧雨初一直没能闲着。自从排名会的榜单张贴出来之后，大半个苍城的人都知道静远医馆来了一位女医者，便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前来就诊。
没想到这位女医年纪看着小，给人看诊倒是准得很。
小病小痛的，看上一眼就知道症结在哪儿，三下五除二地叮嘱几句，要么让病人去抓药，要么就拐着弯儿地把人请出医馆。
依着萧雨初她自己的话说，这人要是来得再晚一点，恐怕身上的毛病就要自己好了。
难得入了黄昏时得了会儿空闲，萧雨初便开始按照解毒的方子制药丸。她刚把药粉筛好，阿宣便凑过来，这孩子看着乖，实际上多动又好奇。
他撒娇道：“这还不是因为那天之后，我就跟孟叔离开医馆好几天嘛！哎，对了，后来杏林堂的人没再来找你的麻烦吧？”
说起这个，萧雨初便悄悄地看了一眼坐在柜台里看似漫不经心打盹的孟不凡。
这男人自从被书士说破自己的来历之后，便像是被霜打的茄子似的，终日都提不起精神来。
摆出那么刻意的样子给谁看呢？就差没在脸上写着“你快来问我啊”的字了。
萧雨初道：“没有，杏林堂怎么说也是赫赫有名的大医门，要是做出骚扰这种事，岂不是歪了他们的门风？传出去了，哪儿还会有人上门求医？”
见阿宣愣着点了点头，她便伸手在他的额头上敲了一记，很是无奈道：“快碾药，我还等着用呢！生产队的驴都不敢像你这么休息。”
“啊？”阿宣发现自己有时候听不懂萧姐姐说什么，他挠挠头，索性埋头继续干活儿。
傍晚来的病人少了许多，有几个需要在医馆中过夜的病患是嘴长的街坊四邻，最喜欢探讨这苍城的小道消息。
大夫和学徒都在各忙各的，堂内便安静得很。
隔着屏风，萧雨初忽然听见有人小声窃窃地跟邻床的人说：“哎，你听说了吗？那位赫赫有名的王爷，老寒王，今日回苍城了。好大的排场和阵仗啊！耀武扬威的，便是当今皇上归来，也不过如此吧？”
“嘘！你小声点，敢如此妄议当今天子，你是嫌自己命长吗？”
“嗨，我这不是就跟你说一说么？你说这老寒王常年待在苍城里不出半步，这遭是为什么离开苍城啊？”
“不知道，兴许人家呆腻了就是像出去转转呢？不过我倒是听说，咱们北苍国的东伐大军得了胜，小寒公子也一道回了苍城，真是难得！”
“豁！真事儿啊？可惜咱没赶上游街，他的事迹可是从小就传遍了苍城，要是真能得见那般英雄人物，病倒在这儿也值了！”
萧雨初捣药的手微微一顿，眯起眼睛冷淡道：“不想活了就出去，我们这儿不救想死的人。”
屏风后头立刻噤了声。
不怪萧雨初不给他们好颜色，而是这些天来的忙碌已经让她挤不出什么服务级别的微笑了。
她也不是那种性子。
不过，病人倒是都不嫌她性子冷嘴巴毒，有的玻璃心被说上两句便骂骂咧咧地走了，大多数却是能听出她话里的关切之意，尤其是一些上了年纪的老人家，便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。
怼罢那喋喋不休的二人，萧雨初终是将手里的药杵往柜台上一放，发出老大的动静直接将那孟不凡惊得从椅子上弹了下。
他惊诧地看着萧雨初，“你这是干什么？谁招惹你了？”
“你。”萧雨初单刀直入，伸出手指在他脑门上重重一戳，没好气道：“这一整天摆着一副臭脸给谁看呢？你有话想说就说，不想说就憋回去，别给我甩脸子。”
“咳咳！”孟不凡很做作地咳嗽了几声，一副决定要将这一切都坦白的架势，坐直了腰身。
他道：“我看你在静远医馆这么些时日，应该也已经习惯了在这儿的生活。其实当初杏林堂提出请你去他们门下时，我除了有点不高兴之外，还是很希望你去的。那儿的条件，的确要比我这里强多了。”
萧雨初听着听着便蹙起了眉头，感觉到了不对劲。
“你这是打算甩手还是托孤啊？当初可是你亲口答应要收我在静远医馆长久地待下去的，而今莫不是要反悔？”
眼看着萧雨初的嗓门越拔越高，孟不凡生怕被阿宣听到似的，立刻冲着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，还双手合十求她。
“祖宗，您声音小点！”
萧雨初冷冷瞥他。
“我又不是走了不回来了。”孟不凡叹了口气，心里亦无奈得很。“你也听书士那老头子说了，我是淳州人，和杏林堂曾有着莫大的渊源。淳州乃是我和杏林堂的立身之地，故土难忘，如今出了事，我必须得回去看看。”
出了事？
萧雨初倒是记得裴寒跟他说，曾有药人逃窜到了淳州，莫非那里有人被染了尸毒？
“你和杏林堂之间，到底存着什么关系？为何每次提到杏林堂，你都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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