深夜，多云，无月，有雾。
两山之间的山谷中，一片漆黑，伸手不见五指。
对面山上，敌人的探照灯全开，但仅仅只能扫过非常少量的区域。
山谷间有雾，并不是很大，但已经开始影响能见度。
于是探照灯打出来的光，变成了一道道光柱。
有了雾气的遮挡，这些光柱到了末端的时候，就显得有些力不从心。
在探照灯光柱之外的地方，则被能够吞噬一切的迷雾笼罩。
这样的黑暗和雾气让我们的敌人，感到了十分的不安。
在美军的印象中，志愿军就喜欢在这种天气发起进攻。
每隔十几分钟，就会有好几枚照明弹被打向山谷间的空中。
山谷中会被映照得如同白昼，丢在地上的一根针都能看得见。
但尽管如此，还是没法让他们放心。
能见度低于五百米，他们就开始坐立不安。
我猜想这个时候，阵地上的那些美军，睡觉都会睡不安生。
敌人阵地上架起了七八挺警戒机枪，不停地向他们阵地前沿的草地和通道扫射。
但几个精心伪装的身影，已经悄无声息地摸到了距离他们前沿阵地不远的地方。
我带着陈楚生，跟在魏喜春排长的身后。
空气很湿润，带着点闷热，让人很不舒服，身上都是黏黏的。
在我和陈楚生的身后，还跟着陈嘉和其他排的四个老兵。
我们并不是来抓舌头或者搞袭击的，而是来进行侦查。
连里成立了侦查分队，魏喜春排长担任分队长，我则是副队长。
组建侦查分队要求都得是老兵，原本陈嘉是没有资格的。
但我对自己的兵最了解，陈嘉现在的战术素质和心理素质都是相当不错的。
所以最后我还是将他的名字报了上去，连长和指导员也批准了我的建议。
这让陈嘉喜出望外，也让三班的其他几个新兵羡慕至极。
魏喜春排长隐晦地冲我招了招手，我小心翼翼地爬了过去。
我们在傍晚前下到山谷里，已经从我们自己才知道的小径摸过了雷区，又穿过了敌人的三道铁丝网和机枪封锁。
距离美军阵地的前沿，仅仅不到五十米。
敌人的几挺轻机枪一直在开火扫射，这对我们倒是一个非常好的掩护。
地里的青蛙不叫了，虫鸣声被机枪扫射的声音盖过。
枪声也掩盖了我们发出的细微声响。
我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本子，小本子里夹着一根两头都削尖的铅笔。
小本子上画着的是敌人阵地的地形图，上面已经用记号标记了美军和英军的战壕、铁丝网、雷区、单兵坑、碉堡和已经被我们发现的火力点的位置。
等待敌人的照明弹再一次打到空中，我趁着这点光亮，在本子上继续写写画画。
敌人的阵地前沿新增的四挺轻机枪，作为警戒机枪。
并且敌人用来火力警戒的警戒机枪，从之前的勃朗宁自动步枪，更换为了M1919A6轻机枪。
这种由重机枪改来的轻机枪，虽然比勃朗宁重很多，但是却可以用弹链供弹吗，火力持续性非常好。
想来也是美军被苏制转盘机枪压得有些喘不过来气，这才换了弹链供弹的轻机枪。
单论步兵班组的机枪火力，转盘机枪的火力，我们还是非常满意的。
记录完敌人的几挺警戒机枪的位置和情况之后，我让陈楚生带着陈嘉，从另一个方向摸了上去。
用一根绳子绑住美军阵地前沿的一道铁丝网，然后两人退了回来。
那铁丝网上挂着罐头盒跟反步兵雷，距离美军战壕只有三十多米，算得上是他们的最后一道屏障。
我们带的细绳子很长，足足有好几十米。
陈楚生和陈嘉很快就退到了安全的地方，隐蔽起来。
陈楚生抻直绳子，然后用力一拽。
霎时间，铁丝网那里突然发生了剧烈的爆炸。
铁丝网上挂着的反步兵雷被引爆，钢珠横飞，爆炸的火光在夜里异常明显。
而就在爆炸发生的一瞬间，我开了一枪，将距离那段铁丝网最近的一个正在开枪警戒的美军机枪手射杀。
刹那间，美军阵地像是开了锅。
警报声四起，并且响起一些美国兵的呼喊，他们立刻就发现自己遭到了袭击。
紧接着，山坡上几个不起眼的土坡和土堆上，突然有几处泥土被推开，露出了后面的射击孔。
轻重机枪和步枪枪声便此起彼伏。
“是暗堡！注意记录！”魏排长在我身边低声说道。
我将几处暗堡的位置，记录下来，这是最关键的情报。
暗堡平时是经过精心伪装的，从表面看，根本看不到什么端倪，就像是普通的土坡或者草丛。
但是一旦我们的部队发起进攻，这些暗堡会突然开火，给我们的战士造成伤亡。
很快，天上升起了无数照明弹，将山谷照亮。
美军对着爆炸的铁丝网，以及周边的一大片区域，打了近四十分钟的炮火。
他们的机枪，对着任何可以的草丛、土堆和阴影开火。
一波一波的照明弹落下，然后新一波的照明弹又会升起。
但我们不动，只是注意观察敌人阵地上的一举一动。
最终，一无所获的美军，只好认为自己遭到了中国士兵的冷枪袭击。
而中国人，并没有企图发起进攻。
炮火的响应时间是我们之前就记录过的，敌人炮兵阵地的位置，炮观员也早就标定清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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