又到中秋，每年中秋本该是家人团聚的佳节，但我总也欢喜不起来。上学的时候，中秋放假，我爸妈就会带我去我大伯家。
大伯家有一个女儿，也就是我的堂姐。她是大伯的独生女，也是整个家族里面我们这一代里的老大，我们都叫她大姐。
今年中秋，是我上班之后的第一个节日。其实，对于服务行业而言，越是节假日，越是繁忙。我也想回家，但一想到留守在家里的大姐，我的内心就有种说不出的惆怅。
我妈老早就打电话让提前订票，还特意交代中秋必须得回家。
我在电话里对我妈说：“妈，酒店里一到节日的时候，就会特别忙，根本没法请假，我走不开。”
我妈根本就不听，在电话里，就冲我嚷嚷：“就你每月赚的那几毛钱，还这个假不让请，那个假不给批的。我看人家美国总统，都没你那么忙的！还有那个芳芳，人家早就回来了，还给她爸妈买了一大堆好东西呢！”
跟她我始终聊不到一起去，但是，也只能耐着性子听她唠叨。
她今天的兴致格外好，一直在电话里说个不停：“你说，同样是养女儿，我怎么就这么命苦，啥也指望不上你呢？白让你读了那么多年的书，挣的钱都不够书本费的，唉，真是亏啊。要不是因为你那个没用的老爸，总是护着你，我早点让你下学，出去挣钱，没准你也跟芳芳一样了。”
是的，只要我往家里拿钱，她是不管我这些钱是从哪里来的。我有时候特别想不清楚，我怎么会有这种妈？如果人真有投胎转世，真有轮回的话，我觉得我上辈子可能干了很多坏事，不然，这辈子怎么会这么倒霉呢。
我妈在电话里说那些车轱辘话，说了得有半个小时，才挂断了电话。
翠花笑着对我说：“你妈真关心你，每次你们聊天都说那么久，你看，我都跟我妈没啥话好聊的。”
可是，翠花哪里知道我妈都跟我说的什么啊，倒是我知道她妈每次打电话，都是对她一百个不放心，总是让她回家，怕她在外面吃苦。
我苦笑着对翠花说：“那咱俩换换，你看怎样？”
翠花想都不想，居然满口答应，说：“好啊，只怕你舍不得呢！”
唉，这个脑袋里面只有一根筋的翠花，真是让人哭笑不得。
不过，我的脑海里开始回荡起大姐的种种印象。
大伯家离我们家并不远，所以，我们两家人关系还算不错。小时候，大姐书念得好，她总是成为标杆，是邻居嘴里“别人家的小孩”。可大姐实际上却很内向，虽然她每年都会拿一大堆奖状回来，但每一次她都把奖状收着，不给别人看。
中考那年，大姐以区里第一名的成绩，顺利进入重点高中。大伯家自然很开心，这可是我们整个家族的荣耀。我妈还一个劲儿地跟我说，欢欢，你别贪玩，要像你大姐学习啊。但大姐并没有因此沾沾自喜，她脸上的神情也总是淡淡的。
大姐其实长得很漂亮，一双会说话的大眼睛，忽闪忽闪的，灵气十足；白皙的皮肤，吹弹可破。加上高挑的身材，大姐走到哪里，回头率都很高。但她并不喜欢引起别人的注意，有好事的小伙儿冲她吹口哨，她总是狠狠瞪人家一眼，然后加紧步伐，大步离开。印象中大姐的话就是很少，即便跟家里人，她也是三缄其口。
我妈说，女孩子家的，少说话，也没什么不好。所以，我们对大姐的孤僻，也没太在意。高考过后，大姐的成绩并不理想，一本线是够不着了，顶多上个二本，那还得是天大的好运气才行。一向心高气傲的大姐，在成绩出来的那一瞬间，就彻底变了。话仍旧很少，但脾气却出奇地坏，动不动就发脾气，气急了还砸东西。
大学录取通知书下来了，果不其然是个三流的大学。大姐死也不肯去，大伯说尽了好话，她就是不依。既然不去上学，那就去上班吧。可是，大姐也没有表态，就那么闷声不响地把自己关在她的房间里。
大伯又气又急，说话就不那么好听了。好说歹说，大伯又托了关系，最后安排大姐进了镇上一家制衣厂里当工人。工厂人不少，但大姐从不主动同别人沟通，回到家，也不爱说话。
大娘最见不得她这个样子，当着我的面就说：“你不要学你大姐，跟个闷葫芦似的，一心想天高，命比纸薄。” 大娘说这话时，还似有似无地瞪了大姐一眼。
我妈只说孩子还小，慢慢来就好。转头就对我说，你大姐怕是不好了，这整天跟魔障了似的。你以后少跟她来往。那个曾经是家族里荣耀的大姐，慢慢被人看不起。
每每这时，大姐总把头压得低低的，一个人躲回到她的房间。
有一阵，大伯让我多陪陪大姐，我们毕竟是姐俩，之间好沟通。为此，有段时间我住在了大伯家。我的房间就紧挨着大姐的，好多个深夜，我都听到大姐哭，哭得很压抑。但我不敢去打扰她，我怕，但究竟怕什么，我也不知道。原以为，大姐能凭着她优异的成绩，成为一只高飞的凤凰，但现在看来很是渺茫。
那年，大姐 21 岁，虽然工作了几年，却没交到男朋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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