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一章：搬家
孟稼脸上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哀伤，相处多年的丈夫如今陌生得让她害怕。
总归是她待在家里的时间太少，竟完全没察觉到他的变化。
“季丛民，你怎么能这么厚颜无耻。”
季丛民二十多年来已经从一个文弱书生变成了老无赖，他丝毫不觉得自己这样做有什么可丢脸的，或者说他已经完全不怕丢脸了，他继续叫嚣着，“说什么也没用，今天你们必须赔我医药费和精神损失费。”
季荷和岚姨一同站在床的里侧，她低垂着头，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不希望这是她的父亲。
如此蛮横无理的人。
金小岚实在是看不下去了，她挺出来和他比嗓门，“稼稼呢？你能赔她什么？”
她翻了个无比巨大的白眼，怒火冲天，“没打死你你就庆幸吧，你个狗娘养的，我拿钱喂狗也不会给你，给我滚出去！你个王八蛋！畜牲！猪狗不如的东西！滚！”
厉青珏站在后面忍住扶额的冲动，金小岚不愧是他妈。
虽然这是医院。
季丛民相应地也提高了嗓门，“那是我的家事，轮不到你们管，你们凭什么打我？动手了就要负……”
“够了！”孟稼喝住季丛民，而后淡漠地不再看他一眼，“小荷，你去把他的医药费交了。”
“好。”季荷低着头走出去，她能猜到他们接下来要谈什么。
厉青珏看了眼他妈，也跟着出去了。
身后继续传来孟稼的声音，“明天我们就去把婚离了。”
“离就离，谁怕谁，不过我告诉你，小豪是必须跟着我的，季荷你自己带走。”
厉青珏掩上门，还是挡不住里面传来的争吵声。
他低头看向季荷，她仍低着头，沉默地站着不动。
“不可能，我的孩子我都要带走。”
“门都没有，小豪是我唯一的儿子，我死都不会让给你。”
“季丛民，是你出轨在先，你还没工作，就算是打官司我也不会输。”
“那让他选，我的儿子我了解，我疼了他十几年了，他不会抛下我，工作找找就会有，我就算累死也不会饿着他，你放心。”
“季丛民，你现在才来扮演什么好父亲……”
“姐。”
季耀豪的声音从身后响起，季荷深吸了口气，转身，但实在是笑不出来，“饭买回来了？你在这等等再进去吧，我先去办点事。”
“嗯。”季耀豪也不知道现在还可以说什么。
交住院费时，厉青珏抢先一步将季荷拦在身后，“人是我打的，我的责任。”
“哦，”季荷没拒绝，“那我以后再还给你吧。”
现在她确实没带钱出来，她妈叫她来交住院费也不知道是不是认真的，毕竟没给她钱。
“那你要还的还挺多的。”厉青珏缴完费用走出队伍。
“我知道。”
季荷走到一边坐下，陷入良久的沉默。
“我没事，我早就习惯了。”
像是说给厉青珏听的，又好像是自言自语。
其实此刻她是有些庆幸的，季丛民不要她，她最终会跟着孟稼。
这是她最好的选择。
厉青珏一直站在她前面，并不打算安慰她，而是切实地问：“想吃什么？我带你去吃。”
季荷抬头，跟前站着的少年又摆出一副公子哥的样子，说：“哥有钱。”
她忍不住笑笑，回答：“饺子。”
不用打官司，季耀豪最终选择了季丛民。
季荷没有多意外。
季丛民再怎么混蛋，但他确实是没有亏待过季耀豪，反而对他过分宠爱。
她弟弟终归是心软的，不忍心留他一个人。
孟稼在医院休养了一个星期，这一个星期里，金小岚每天都会过来陪她，厉青珏每到饭点也都会送餐过来，即使他没空，也会叫保姆送过来。
这一个星期，成了季荷十几年来伙食最好的七天，每天都是不同的美味佳肴。
她胃口好了，吃得多了，好像有点胖了。
连带着也越来越待见厉青珏了。
但是他的危险性依然存在。
好比如，某天季荷正吃得心满意足时，厉青珏会在四下无人时突然问一句，“你知道你这一餐饭需要多少钱吗？”
季荷最后一口饭停在嘴里，无知中带着谨慎，“不是你家保姆做的吗？”
“嗯，选材，加工，运费，人工，加起来不便宜。”
“你跟我说这个干嘛？”季荷不明所以。
厉青珏愉悦地看着她那鼓鼓的腮帮子，薄唇轻启，“希望你心里有数。”
季荷咽下嘴里的东西，觉得甚是莫名其妙，他为什么不直接跟她妈说这些话？又不是她一定要吃他们家的饭，是岚姨坚持的好嘛！
心里有数？她应该心里有什么数？
季荷不满地瞪着厉青珏，每次他都要把她弄得这么谨小慎微。
看他那得意的嘴脸，好像就在说：你要记住，你欠我很多。
季荷再一次提醒自己，要防着他。
出院的日子就是搬家的日子。
孟稼会带着季荷搬出季家，暂时住进员工宿舍。
两个地点还都在同一个镇子上，离得也不算远，姐弟俩还是可以经常见面的。
搬家的时候，岚姨和厉青珏带了人过来帮忙。
季荷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后，发现在这个家里，她其实真的没有多少东西，就只是一些衣服和书而已。
这个潮湿窄小的房间，并没有留下太多她的痕迹。
她居然已经在这里生活了将近十七年。
母女两人要搬的东西少的可怜，一辆私家车就能塞得差不多了。
厉青珏看了眼季荷的行李，发现那些书比衣服多多了，而且，书比衣服还新。
把东西搬进孟稼的宿舍后，他单单是扫了眼这个环境，就皱起了眉头。
就这个空间，东西多也放不下。
岚姨眼里更是藏不住的心疼。
这宿舍窄小，设备残缺，光线昏暗，一个人住都有点限制，更何况是两个人，而且母女俩还得挤一张木板床。
金小岚偷偷地抹了抹眼泪，她没想到她的好姐妹这些年来过得这么辛酸。
终究是遇人不淑。
但是当下，她并没有说什么。
回到厉家后，金小岚整个人都愁得不行，唉声叹气，她觉得有必要做点什么，可是做什么好呢？
厉青珏看她一眼就知道她在想什么，走上楼前他特意抛下一句话：“我们家空房子挺多的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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