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峯的词用的精准,独善其身。她管控着自己,不管其他。从未真正去与人交往。
对爷爷,她从未相伴膝下,好好撒撒娇,说说工作上的烦恼。
对沈母,她从未真正把她的教诲听到心里,没有谈过自己的小心事,更加没有唠唠柴米油盐。
对沈峯,她从未嘘寒问暖,夏谋消暑,冬念添衣。
那天沈母,就狠狠地敲打了她的面具。
沈峯见她面色沉下来,抓过她的手,才发现很凉。
他用手心给她温度,缓缓说:“从你嫁给我那天起,我们就是相互支撑的共同体,你不需要在遭遇不幸的时候自己一个人扛,不需要在不快乐的时候一个人难过了,所有日子,不管是风和日丽还是愁云惨淡,都有我和你一起过。”
“相应的,我的所有你都可以索取,你的一切我也有权力了解和涉足。”
“这么久了,你从未意识到这一点。”
“也怪我没有早点告诉你。”
“很久以前,你就已经不是一个人。”
“现在你要不要走出来。”
“我牵你。”
沈峯的话,断断续续。温柔又慎重。
他回国几个月,她就像是在坐过山车,时而轻缓温存,时而如飓风过境。
他们是夫妻,他所做的一切都合情合理,侵入她的生活,甚至改变她的生活轨迹,也都是很自然的事情,从正常的夫妻关系来说,这样的久别,迎来的重逢,应当是令人欢欣雀跃的,甜甜蜜蜜的小日子红红火火展开才对。
她对这一系列的侵入,所表现出的排斥,超出了自己的预期,甚至她现在回头去看,都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些过度,不可思议。
问题出在哪里?
她与沈峯,又是怎么走到这一步?
追根溯源,是她畏惧婚姻。畏惧在一场感情里处于下风。那么,沈峯回来了,他对她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耐心,前所未有的情意,她为何还是这般模样?
尹桑打断了自己的思路,脑海里,涌现出几个问题。
他为什么回来?
他为什么对她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耐心和情意?
为何前所未有?以前,为什么不能有?
她抬起头,终于说:“你没有资格说这些,这些年,你又在做什么?”
两年多的聚少离多,他背井离乡,看着更为不易一些。
而又有多少人想过,离别这种事,离者不是最苦,留者才是。
去了,人事变换,天高海阔,如鱼得水。
留的,旧人旧景,历历在目,都是羁绊。
他想回来了,想相互支撑了,她就要上去牵手么?
那这两年独自走过的那些路,她当作没有走过吗?
她落入一个结实的怀抱。
他低声,在耳边。
“对不起,来晚了,迟到了,还好,没有缺席,来得及。”
尹桑一动不动。良久,推了推他,“沈峯,抱歉,我不明白,所以我保留意见。”
沈峯放开她,捧着她的脸,轻轻叹息,“我说来得及,就来得及,我等。”
尹桑的假期,从这样一段对白开始。
所谓“等”。按她的理解,接下来沈峯将充当二十四孝老公,招之即来挥之即去。
但第二天醒来,她收到一个早安吻,附带一个消息,“我去上海出差,周日回来。”
又出差?
迷迷糊糊,想起他昨晚在电话里跟沈母说他今天要出差,她只当是说搪塞的说辞,没想到真要走。
“不是刚回来,时差都没倒,而且还........”
沈峯穿上外套,凑近她,“还怎么?”
“纵欲过度。”
他刮刮她鼻子,“妖精。”
走到门口了又回来,亲了亲额头,“我尽快回来。”
尹桑评价:“真拼。”
小林来电话催了,沈峯留下一句话,一边接电话一边拖着行李箱离开了。
留尹桑在床上,做着阅读理解。
“要带你一起走,当然要先确保天气一直晴朗,不用撑伞。”
沈峯这么说。
卖文字的尹桑,遇上卖弄文字的沈峯。
不如直接告诉她,他在为美好的明天努力奋斗。
她感慨了一声“咦好酸”,翻个身继续睡觉,享受假期第一天。
但财神爷并不让她休息。
盛岳打电话来,说合作细节都谈妥了,发合同给她过目,没问题就签约。
挣钱要紧,她爬起来登邮箱。
这次的合作是全权交给盛岳去谈的,效率还挺高,在年前拿下来最好不过了。
尹桑看合同向来仔细,看到项目标的时,愣了愣,微信联系盛岳。
“货款你确定没多打了两个零吗?”
盛岳秒回:“你看订货量了吗,合同法务看过的怎么会有错?”
尹桑:“看到了,以为订货量也多打了一个零。”
盛岳:“没打错,你也没看错,郭愈的条件不多,只要求我们面向欧洲的货,只有他一个经销商。”
“这不行。”尹桑当即反对。
“为什么?”
尹桑:“这不是垄断吗,这怎么能行?”
盛岳完全没想到尹桑会反对,工作室目前还没有树立起品牌形象,更像是自娱自乐小打小闹,能买到法国去已经算是撞大运,他当然知道这是想垄断,但这本就是她鞭长莫及的地方。
盛岳:“师妹是不是有什么想法?”
尹桑:“且不说这个,我们是作坊式的,手工精工细作,接不了这么大的货单。”
盛岳:“我计算了一下,以工作室目前的效率确实不行,但年后就有学徒绣娘加入,绣工队伍扩大将近一倍,如果每个人的效率增加一倍,这个单就能接下来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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