廖缃笑了,笑出声来,好一会儿都止不住的笑,笑声里颇有自我解嘲的意味。
底下门打开,有脚步声传来,轻快矫捷,是荀皎,他三两步台阶往上迈,转瞬到陶挚身边:“怎么样?是不是我那会儿踢到你伤了筋骨——”
“没事。”陶挚说着,看下面上来三人,简意抓扶着宗韶臂膀,安小姐在后面打着灯笼。简意仰头看见陶挚,手放开了宗韶。
“简大哥!”陶挚亲切唤,他是真高兴。简意还活着,简伯父和宣阳长公主该多么高兴!
“陶表弟——”简意声音有点儿虚弱,步子也有点儿虚弱,差些摔了,宗韶回手扶住他,一级级台阶攀登上来。
灯笼晃处,简意看到了暗影里的廖缃,“廖主事也在?”
廖缃礼貌颔首。
荀皎道:“廖大哥如今已是员外郎了。”
“呦,升得挺快,恭喜。”
“托王爷的福。”
简意笑瞧宗韶:“你帮他升官了?”
宗韶道:“是廖外郎应了来南梁的差事,礼部给提了两级。”
安小姐打开门锁,一行人出来,廖缃道:“大小姐,可能准备台轿子?”
安小姐瞧了一眼简意:“他没事,能走。”
廖缃微笑:“是给陶公子,陶公子救您的时候被荀公子伤到了。”
安小姐轻呀一声:“我去喊轿子来,就是得等会儿,这里比较偏远。”
廖缃用魏语温柔对陶挚道:“你稍等会儿,安小姐去喊轿子来。让他们先走,我陪你等轿子。”
荀皎立即道:“等什么等啊,我背陶公子回去,最好赶紧找个好大夫。”
宗韶扶住陶挚,急切问:“怎么了?伤重了?怎样?”
陶挚温和笑:“没事。”
荀皎背起陶挚大步前行,宗韶忙一旁扶着跟跑回住处。
待查看了陶挚后腰的伤,荀皎内疚道:“我没想到你挡她,多亏我收了力,否则——”
宗韶瞪他:“快去请医!”
宗韶这里轻抚陶挚,心疼道:“伤成这样,为什么不说,不好好养着,还走这么多路——”
“我想看简意么。”
“是啊,他还活着,真是上天恩德——”
安小姐带大夫来了,荀皎歉疚地跑前跑后打下手,廖缃与简意也到了。“陶公子仁义。”廖缃说。
简意坐到床头看视慰问陶挚:“你是为了救她,这,这——”他说了半天也没说出这啥来。
大夫给陶挚上了药,宗韶瞧着一圈的人,道:“你们都去吧,让他好好休息。”
简意不肯动地方,可怜巴巴眼望宗韶:“我去哪儿?”廖缃已走了两步,回头清冷笑:“简公子是想留在这里与王爷一道照顾陶公子?”
简意翻他一个白眼,对宗韶柔声道:“我穿了士兵衣侍从在你身边可好?正多一套士兵衣,我给你站岗。”
“忽然多出一个士兵,南梁人问起来怎么说?”廖缃道。
“那就让一个士兵走,仍然是三个人。”简意有些不耐烦。
廖缃冷笑:“简公子是觉得你和那三人谁长得像,还是南梁人全体眼盲?”
宗韶开口:“廖外郎有什么主意?”
“让他随安小姐走。”
“我不!我侍从王爷!王爷——”简意软音求。
廖缃不屑再看再听的模样,转头清傲离去。
简意道:“这廖缃有病吧,做什么针对我,跟我挖过他家祖坟似的。”
宗韶道:“你去荀皎那里睡,天明也别出屋,待我们离开润州时设法藏你在车上,与我们一起走就可以了。”
简意这才笑了,回看安小姐:“你这会儿可好些了?快回去休息,注意饮食,别吃生冷。有王爷在,我哪里也不会逃,你放心好了。”
安小姐微一笑,转头拿桌上画绢,宗韶忽道:“别动!”
安小姐吓一怔,宗韶已扑过来将画绢按住,道:“你们去吧。荀皎!”
荀皎在偏房都脱了鞋了,闻声只穿着袜子就跑进来:“王爷,怎么了?”慌忙看向陶挚,以为陶挚出了事。
宗韶道:“带简意到你屋子休息,然后马上回来,我有事嘱咐。”
荀皎应了声“是”,简意眼睛转一转,不明所以地跟着荀皎去了。
这里宗韶将画绢归拢,低声对安小姐道:“你若想简意留在你身边,就此生别对简意提及这些画的存在。”
陶挚将宗韶的话翻译给安小姐听。
安小姐愣了,明眸别有深意看宗韶一眼,转头离开。
宗韶继续无言包裹画绢,稍会儿荀皎进来,宗韶将包裹交给荀皎,命立即拿去伙房全部烧掉,且不许对简意提及这些画,同样转告廖缃。荀皎瞪大眼吃惊听着,说声遵命,抱了画去了。
这里宗韶命卫兵烧了热水来,浸湿了毛巾给陶挚擦脸擦手洗脚,陶挚闭目安然等着,心中温柔,感受着时光美好,渐渐欲睡,手却被宗韶握住,宗韶道:“我九岁有了府邸后,每天晚间画一幅画,记录当天一件事,每年的画集一箱,我以为那是我人生的全部印记了。那时候我身边只有简意,所以每幅画上都有他,直到我遇到你,每天和你伴着,快乐充实,就忘了画画记录生活这回事了。我自认识你,再没画过一次简意。此次到南梁来,我想起他临行前的话,特别内疚,就从每个箱子里取一幅画,带了来,想到他阵亡的地方焚祭,告慰他在天之灵。简意从不知有这些画的存在,这些画也不需要被他知道。我也从没对他说过一句超越兄弟朋友情分的话,你别多心。”
陶挚握一下宗韶的手表示理解,问:“他怎么活下来的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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