陆温礼是用晏原的电话约安宣出来的。
安宣自以为私底下查远光,甚至还偷了远光财务流水这些事情他不清楚,可实则在这三千万暴露的当天,陆温礼便查了个明明白白。
用他的电话约出来的安宣,和用晏原的电话约出来的安宣是不一样的。
安宣如同往常一样穿得张扬而嚣张,他那清秀的脸庞甚至还涂了一层淡淡的粉,配上他那刻意去发廊稳固的发型,十足十像一个不良少年。
安宣收到晏原电话发来的短信约他来这个酒吧的时候,他原以为晏原是回头想了想那三千万的事情,最终还是屈服了,今天是来找他退让的来着。
如果晏原还算懂事,愿意自己搬走,不再和陆温礼同居也不再纠缠陆温礼,他不介意再给对方一点钱,甚至还给对方分一点他国外父母的人脉,让晏原做做生意。
他多么善良。
他满脸笑容地推门而入,瞧见昏暗灯光下,流动的彩灯缓缓移过,猝不及防间,安宣便看见了挺直地坐在一旁的陆温礼。
陆温礼似乎就是刚从家里出来,他穿得十分休闲,连惯常戴着的眼镜都没戴,只是垂眸坐在那,根本没有给推门而入的安宣任何目光。
“温、温礼……你怎么……”在这?不是晏原约他来的吗?
安宣站在门口,方才还像一只开屏孔雀,转眼间便变成了一只斗败公鸡。
陆温礼不语。
晦暗灯光下,酒吧欢脱而十分具有节奏的背景音在耳旁回荡,吵闹得让人忘了今夕何夕。可陆温礼却仿佛隔绝了一切喧哗,神情淡漠,坐得挺直,和这些蹦蹦跳跳喝醉了酒的男男女女们截然不同。
即便陆温礼没有说话,安宣也能感受到对方那犹如实质的滔天怒意。
他咽了咽口水,这才装着胆子凑上前,在陆温礼身旁坐下,笑了笑:“……是你约的我?”
半晌,陆温礼终于微微侧过头来,看了他一眼。
这一眼不带任何温度,藏着冰凉锋芒。
安宣只听陆温礼淡淡开口道:“你不喜欢我。”
安宣彻底呆住了。
他从进包间的那一刻,就完全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。陆温礼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?又为什么会突然说出刚才那句话?
他呆了一会,下意识便想反驳,可又畏惧于陆温礼,压着声音有些心虚道:“我喜欢——”
“你喜欢的是我的能力和我拥有的一切。”
陆温礼缓缓站起身。
他从兜里掏出了一张机票,轻飘飘地扔到了安宣的身上:“明天的飞机,我帮你买好了。”
安宣瞪大了眼睛,他捡起落在一旁的机票,急急忙忙道:“什么意思?你要赶我离开西京?温礼,我、我……”
他的脸上居然是当初来陆温礼家拜访时那样乖巧而有些单纯的表情。
同他这样夸张的打扮放在一起,怎么看怎么违和。
“安宣,”他听到陆温礼低沉的嗓音传来,不带有一丝人情味,“我父亲的性格我清楚,他是看你可怜,希望我照拂你一二。我不是,我没有恻隐之心,我的底线还很高。”
任何人、任何事,只要触及到了晏原,那便是触及到了他的底线。
陆温礼很少直接发火,但这并不代表他真正发怒的时候不可怕。
他父亲本就是个偏听偏信的人,当年他坦白性向更是让他父亲到现在都耿耿于怀,甚至还打算给他介绍一个门当户对的对象。
会听信安宣,算是情理之中——毕竟安宣这个邻居和发小的身份天然就有优势。
可不论如何,就算是他的父亲……也不能触碰到他的底线。
陆温礼目光一沉。
分明没有说任何威胁的话,不过一张机票,安宣便不敢多言,甚至连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。
他很清楚陆温礼有多大的能力。
白鹿实验室遍布海内外,陆温礼身为白鹿实验室背后的唯一操控者,不论是人脉还是金钱,都足以让大部分人望而生畏。
这样一个与众不同的人。
也正是因为陆温礼如此的与众不同,仿佛世间所有人都配不上他一般,安宣一开始并没有把晏原当作陆温礼认定的那个人。
或许只是一时兴起想玩玩,或许又只是朋友关系,还不曾达到那种关系。
可是此刻,陆温礼的反应告诉他,那个笑起来总是带着酒窝的青年,是陆温礼这二十几年傲视所有人的人生中唯一的弱点。
一个碰不得、说不得的弱点。
他从前也不是没有做过一些坏事,只不过陆温礼的父母和他的父母是朋友,也就对他容忍得多,他也不曾做什么超脱于规则外的事情,从来没有想到,有一天,他会被陆温礼吓得话都说不出来。
他紧紧攥着陆温礼给他的机票,眼看陆温礼渐渐走远,消失在酒吧的奢靡和昏暗灯光中,仍旧说不出话来。
第二天一早,安宣刚拎着行李箱走出酒店的门,刚走出电梯,就有些踌躇。
陆温礼会不会只是一时生气?
那个晏原真的那么重要吗?
他要是现在留下来,先销声匿迹一段时间,等陆温礼气消了,再让陆温礼的父亲帮他说说话,是不是还能继续缠着陆温礼?
“别想了,陆一辈子都不可能看上你。再不去机场,你可要赶不上飞机了。”一道悦耳女声打断了安宣的思索,艾琳达坐在酒店大厅的茶几旁,一手靠着沙发背,一手夹着电子烟,淡金色的头发在明亮的灯光下更为耀目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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