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人寻声望去。
林流眼睛眯了起来，沉默无言。
柳祀将锄头放下，似笑非笑道：“我听说郡主和世子来了，特来等候。”
林璃看到那柄锄头和这个年近花甲的男人，不由笑了笑：“柳大人，看来您是过的很好。”
柳祀看了她一眼，说道：“我并没有这个意思。”
他的意思是我并没有过的很好也不是来刁难你们。
林璃道：“您来的目的是什么？”
柳祀说道：“来看看你们。”他拍了拍一旁的锄头，“这东西跟了我十年，我想，是时候让它来看看你们了。”
林璃凝神，将目光放在了锄头之上。
这毫无疑问是一把锈迹斑斑的锄头，边缘并不锋利，把柄也是由木头制成，磨损了很多。
锄头带着晨间泥土的清新和草叶的露珠，也许在诗人看来真有别样的野趣。
林璃带着审视的目光看了许久，心里有了一些猜疑，却并不敢说出口。
“佛寺要见你们。”柳祀说。
秦不归上前一步，刚好挡住柳祀看向林璃的视线。他笑道：“柳大人，这话怎么讲？”
“我在此地居住甚久，佛寺与我交好。”柳祀淡淡道，“他们早已知晓你们要来。”
“所以这个锄头是什么？”林璃指向锄柄道。
“素闻郡主佛法精深，您仔细看。”柳祀微微一笑，粗砺的手掌熟稔地将其拿起，平直前伸，锄头紧紧对着林璃双眼之间。
林璃没有闪避也没有躲。她拂开秦不归欲庇护的手，看见锄头上有隐隐一闪而过的金光，和秦不归身上的金光非常类似。
她笑了笑，说道：“这是蝉子大师的禅器？”
“郡主慧眼。”柳祀不咸不淡地赞了一声，将锄头收回。他的举动举重若轻，这锄头看上去有五公斤重，他却运斤如风，底子不可谓不深厚。
林璃道：“我要见蝉子大师。”
“他已经死了。”柳祀道。
“遗体。”林璃道。
柳祀笑了笑，伸手作请：“郡主随我来。”
林璃毫不迟疑地跟了上去，林流紧随其后，秦不归有些犹疑，然后远远吊在了柳祀的后面，距林璃有一些距离。
她看了秦不归一眼，然后转头，继续跟着柳祀。
柳祀在前面不急不缓地走着。竹林的路很泥泞，他光脚踩在上面，却踩得很稳。如果像他这样踩得稳，那么所有凡武的基本功都可以不必再巩固。
林璃因为小时曾遭受过武道的训练，此时看起来面色不免更凝重几分。如果两人动起手，她不一定敢说能敌得过他。
小道上留下一串脚印，柳祀走在前并没有出声，可身后三人仍然无比谨慎地跟着他的脚印走，不敢行差踏错。柳祀心中暗暗称赞一声。因为这竹林并不像它看上去的那样清幽静谧。
如果他们踏错一步，就将落入险境。
走了约莫一刻钟，眼前终于现出了茅草屋。这茅草屋只覆盖了一层轻枯的草，被复杂的手法编织而成，看上去似乎除了美观并没有其他作用。
柳祀说道：“准备了宴席。请。”
虽然这只是一座茅草屋，站立在门侧的柳祀依旧一脸肃容，好像身后是万丈红灯，金光喧天的宫殿一般。
林璃微微颔首，随即迈入其中。
妇人一脸忐忑，见有人进来便立即站起，颇有几分不好意思道：“这位小姐……”
等她鼓足勇气抬起头后，见到林璃的容貌，便登时垂下眼帘：“郡主！”
林璃有些惊讶。不过她并没有表露出来，而是淡淡一笑，道：“起来吧。”
妇人俯身应是，然后便恭敬退下，站立在圆桌一旁。
这个桌是来福命人搬上山的，看着很平凡，但是闻着却有一股隐隐的香气。这股香气林璃吸了一口，刚要赞叹，秦不归便说道：“这是哪来的天香木？”
柳祀恭敬道：“世子识木，此乃皇室私库中所有。”
林璃哂然一笑，道：“柳大人，我来此并非为了宴席。”
“自然。”柳祀接口道，微微一笑，“坐下来可以慢慢谈。”
他此话落下，妇人便一叠声往外喊：“上菜！”
“好嘞！”
充满活力与热情的声音在外应和。很快，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，密密麻麻地涌了过来，毫无碗碟相碰之声。一瞬间，一个人推开门进来，恭敬呈上菜，由妇人郑重端起，放于圆桌十寸处。
“这是九起九端。”林璃挑了挑眉，说道，“寻常宴饮，不需要动用皇室的规格吧？”
柳祀道：“虽然是穷乡僻壤，亦不可堕了名面。”
林璃看了他一眼，不再说话。
一个又一个伙计进进出出，上完菜之后恭敬垂手而立，敛声屏气。而圆桌上共摆着十八道菜，在外的伙计排队等候传召。
“太奢侈了。”林璃说道，“佛寺的大人物也吃的这么多么？”
说了这么久的客套，林璃终于辛辣讽刺地点出了柳祀在佛寺的身份。
她不耐烦与他作虚伪的客套。既然看不出他的目的，那就打开天窗说亮话。毕竟，在这里，她无所畏惧。
柳祀笑了起来。
“果然瞒不过郡主。”他夸赞了一声，道，“您是皇家的人，必然要享受这样的待遇。虽然无法重现真正的九起九端，能享受到的，一样能让您体会。”
林璃毫不在乎道：“我起于微末，不在乎。”
“正是起于微末，才更应享受福气。”柳祀双眼微眯，“郡主难得来佛寺做客，不好好款待一番，怎么说得过去。不是如此，佛寺也心难安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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