两国对峙了数月后,邑北国新帝再次派遣使团前往祁国求和。
这一次,再也没提什么条件了。
邑北国本来人就不多,征战多年,损失惨重,哪里还敢继续跟祁国打仗?
而邑北国本来就不想打仗的一些文官早就闹翻天了,新即位的皇帝被他们每天早上一通哭诉,最后也扛不住了,只好跟祁国求和。
就这样,长达三年的两国交战终于以祁国告捷而结束了。
祁国上下,举国同庆。
公孙少书带着大军班师回朝的时候,祁国皇帝还亲自去城门口迎接他。当天晚上在皇宫为他们举办了一场极其盛大的庆功宴。
然而,就在皇帝打算下旨给公孙少书升官晋爵时,公孙少书却当着满朝文武百官的面,委婉地谢绝了皇恩,并请求回到北地城,继续守卫边塞。
皇帝沉默了一会儿后,自然是同意了他的要求。
然后又封他为侯,赐予封地。
所有人都以为公孙少书是担心自己功高盖主,日后会遭受忌惮,所以才决意离开国都。
皇帝也以为是这个原因。
只有同行的林麾知道,他们的将军其实是心中有其他的挂念,已经将一切置之身外了。
当日,公孙将军回到牢里,却发现颜无花不知所踪,什么都没留下,急火攻心一下子就病倒了。他们后续派出了许多暗探在外面打探消息,依旧始终没有回音。
林麾有时候觉得他们将军其实是咎由自取,早些时候对别人不冷不热的,现在等别人伤透了心,离开了,他再后悔又有什么用呢?
但是,每次林麾看到公孙少书站在一旁发呆,神色怅然,好像被挚爱抛弃的样子,他又有些难过,不忍心责备。
唉!
——
北地城。
侯府。
“无花!!!”公孙少书身躯一震,猛然从梦中惊醒。
他坐起身,伸手捂住抽痛的胸口,额头上渗满冷汗。他皱起眉头,再次痛苦地闭上了眼睛。
他又梦回到那一幕了。
让他痛不欲绝的时刻……
面色惨白的美人儿痛得浑身颤抖,哭着跟他求饶,可他却那么狠心地背过身去,装作看不见,任由他被毒药侵蚀身体,疼得哽咽落泪。
我讨厌死你了!
那人当时有多痛,多难过,多恨他?才会想说完这句话后,消失了踪迹。好像再也不肯见他,再也不愿意原谅他了。
这个场景已经成为了公孙少书的心魔。
他每天晚上都会梦到这样的场景,然后五脏六腑便犹如剧毒发作,将他疼醒。
这种痛,也在时刻都在提醒他,他的过错。
“将军?”屋外,老大夫的声音响了起来。
他对公孙少书视如己出,夜晚将军府里的一点儿动静都会将他惊醒。
此时,他已经站在门外,“将军,又做噩梦了吗?”
公孙少书垂下眸子,看向门外,淡淡说道,“无碍。”
“让老夫进去瞧瞧吧?”老大夫说道。
房内烛火微微拂动。
昏黄的烛影飘过,公孙少书起身下床,裹上披风打开了门。
老大夫站在门外,苍老的脸上写满了担心,山羊胡须随着他说话的时候轻轻颤动,“将军,我看你总是精神疲倦,夜不能寐,还是听我的话,喝点儿药吧?”
“不必了,本将军没事。”
说完,公孙少书径直往外走去,离开了将军府。
他的目的地是原来军营外的一处树林。
自从祁国和邑北国谈和后,驻扎在外面的军营也全部撤掉了,只剩下一片荒凉的沙地,什么痕迹都没留下。
好在林子里的那一泉池水还在。
公孙少书坐在旁边的石块上发了好久的呆,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,只是坐在这里能让他稍微安心一点。
他解开披风,工工整整地叠好放在一边后,转身跳进池水里。
这件披风其实已经有些破旧了,但公孙少书舍不得扔,他总觉得上面好像还残留着一些温度,好像能缓解他的冰冷。
以前,这里的池水是温热的,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也变冷了,到了夜晚水面浮着寒气,冰冷刺骨。
不过公孙少书好像察觉不到似的,将全身浸在水中后,终于闭上眼睛准备休息。
他的头发已经全部被池水浸湿了,浓密的发丝垂落在后背,仿佛倾洒在水中,在月色的照映下泛着冷冷的银光。
——他的头发竟然是全白的!
本来就淡漠疏离的五官,如今在一头白发的衬托下,愈发显得不近人情起来。
公孙少书睁开眼睛,深色的眼眸中隐藏着深深的痛苦与隐忍。
他每次到这里,都会想起自己曾经与他心尖上的人儿亲密地相拥在一起。这是他最美好的回忆。只有在这里的时候,他才会暂时忘记那些令他无比悔恨的时刻。
他的头发是一夜之间白了的。
可能是上天对他的惩罚吧,惩罚他不懂珍惜,亲手伤害了心爱之人,所以他才会变成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。
以前人们敬他畏他,因为他是护国有功的大将军,而如今百姓们议论他恐惧他,只因为他满头银发,宛如厉鬼,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怪物!
公孙少书知道这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的。
其实他什么都知道的。
他既知道当初颜无花为了救他的性命,用自己的体温为他取暖,抱着他整整一夜。也知道如果不是对他心怀善念,不可能为他付出这么多……
可即便如此,公孙少书却还是怀疑他,质问他,逼迫他。
肆无忌惮地伤害自己的心爱之人,他不是怪物又是什么呢?
只可惜的是,公孙少书原本以为一切都还来得及。
他以为,就算颜无花是敌国细作,只要他愿意供出一切,自己可以网开一面留他性命,然后将他留在自己身边。
他还以为,如果全部都是误会,那他们就可以互诉衷情,终成眷属了!
可是……
一切都无法挽回了。
从心上人失踪之后,公孙少书已经前前后后派人找了两年,如今是第三个年头,他却始终连一点儿有用的消息都没有找到。
当初那人既然能顺利逃出邑北国皇帝的追捕,如今想要跟自己划清关系恐怕更是轻而易举。
公孙少书痛苦地想道,或许,他再也没有机会见到那人了。
而他此前隐忍克制的情愫,恐怕终其一生,都无法再向他的心上人诉说分毫了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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都想虐将军呀,将军真惨。两国交战,算是情有可原吧。不过虐将军我是不会客气的~嘻嘻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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